你知道《诗经》中陷入爱河的男女互相送什么植物表达心意吗？陶渊明和菊花之间有什么逸事？苏东坡的一首诗中最多包含了几种蔬菜？这些问题都可以在花山文艺出版社近日出版的随笔集《蔚然笔记》中找到答案。本书由济南大学文学院教授、第八届鲁迅文学奖得主路也所著，是一本探讨古代诗人与植物之间的有趣故事的书，集学术性、知识性、可读性于一体，时常让人在阅读的过程中发出会心一笑。

作者热爱古诗词、热爱植物

路也不止一次提到，她从小热爱古诗词、热爱植物。她的诗歌《凤凰台》是她向自己热爱的唐朝大诗人李白的致敬之作。在《木梳》这首诗中，路也写道：“我常常想就这样回到古代，进入水墨山水/过一种名叫沁园春或如梦令的幸福生活。”

路也创作的《烟雨中的林学院》是一篇以植物为主题的美文，这篇文章被收录进她的散文集《飞机拉线》（花山文艺出版社2021年3月出版）。其中提到，据说林学院的校园里有两千八百多种植物，可是她只认识山茶、玉兰、竹子、柳树、香樟树、石竹花和荠菜。真性情的路也在文中感叹：“为了叫出那些植物的名字，真恨不得马上嫁给一个学林业的男人。”

路也

她还在文中畅想：“如果可能的话，我愿意到这里来工作。我将给学林业的学生们开设一门叫《诗歌与植物》的选修课。”路也希望能给学生们讲一讲“《诗经》里的植物种类”“《楚辞》中的香草美人”“婉约词与花草树木”“《红楼梦》的植物图鉴”等内容，以植物为坐标来串讲中国诗歌史。

花山文艺出版社社长、总编辑郝建国读了《烟雨中的林学院》这篇文章之后，凭着出版人的敏锐嗅觉，预感到“诗歌与植物”这个选题非常新颖而且非常有价值，于是立即与路也联系，商讨选题具体操作事宜。

想把这本书写得好玩、好看

兴趣是一回事，写一本严谨的轻学术著作又是另外一回事。现在关于植物与古代诗词的书有很多，比较常见的就是古诗词中提到了某种植物，这个植物属于哪个科、哪个目，在我们日常生活中有什么用处，再配上插图。但是路也说，这种书不是她偏爱的类型。“我写这本书的时候，想把它写得好玩、好看。我想通过植物来关注诗人的命运和存在，探索植物跟诗人之间有什么隐秘的联系。”

为了不犯常识性错误，整整半年的时间里，路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。她说：“这既是封闭式的半年，也是高强度的半年，我恨不得把一天24小时当成48小时来用。这期间我很少下楼，几乎没有时间吃饭和睡觉，总是在读书、查资料、写作……用各种颜色的笔在一摞又一摞铺开的大纸上正反面写满了阅读笔记，除了阅读，更要结合我自己的个人体验，力求找到一个新鲜的角度切入。”

有很多花草可以表达爱情 

路也想通过这本书告诉大家，我们原本有一个丰饶的植物世界。植物跟我们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，不同植物被赋予了不同的内涵，为什么当代人用来表达爱情的时候总是这么单调，一定要送玫瑰呢？《诗经》里有至少一半篇目是含有植物的，涉及种类有150多种，其中相当一部分与爱情或直接或间接地发生过关联。比如，《周南·桃夭》是一首祝贺女子结婚的诗，其中“桃之夭夭， 灼灼其华”，写了桃花的明艳动人，衬托出新娘的青春美貌；《小雅·隰桑》中“隰桑有阿，其叶有幽”，写男女主人公在生长着桑树的低洼湿地相见，难抑喜悦之情；《陈风·泽陂》中除了荷花，还写了蒲，就是水生植物香蒲或曰蒲草，人们常用蒲草之坚韧来比喻爱情之忠贞；《卫风·木瓜》里面写到男女相互示爱，分别提及木瓜、木桃、木李……

图片来源：本书内文

在路也的引导、解读下阅读《诗经》，你会发现竟有那么多野泼泼的植物可以拿来不拘一格地表达爱情，它们比玫瑰更朴拙也更有趣，不应该被忘记。路也说：“我希望有人送我桑树枝、桃花、白茅花、芍药、葫芦、蒲草，或者干脆送我一个木瓜也行。”

诗人是怎样与植物相亲相伴的

在《蔚然笔记》一书中，路也试图以植物为主角和线索来重读她喜欢的古代诗人。“我打着写植物的旗号，打着赏析古诗词的幌子，但是我的角度偏重于诗人与植物的关系，诗人是怎样与植物相亲相伴的，诗人和植物是如何进入并渗透到对方的生命中去的。”这一理念在写陶渊明那一章里得到了充分体现。

“采菊东篱下，悠然见南山。”路也在书中提到，陶渊明的归隐地种了满园的秋菊，这些菊花不仅用来观赏，而且用来酿菊花酒。重阳时节酿下的菊花酒，要等第二年重阳时节开封来喝，不料有一年还没等酒酿好，就被贪杯的陶渊明提前喝了个精光。结果到了九月九这一天，陶渊明无酒可喝，于是跑到菊花丛里去，把弄着菊花，空自悲叹，有菊而无酒。就在这时，有人送酒来了，陶渊明喝了个一醉方休。路也表示，这个故事对后世影响甚大，比如李商隐写过“曾共山翁把酒时，霜天白菊绕阶墀”；辛弃疾强调不能有酒而无菊，“明朝重九浑潇洒，莫使尊前欠一枝”。菊花与酒的故事，就这样一代又一代地传承下来。路也进一步分析，自从菊花与陶渊明发生了联结，菊花增添了隐逸的意味，正式被赋予了孤标傲世的品格。人们对它的认知，又进入了更高一层的精神乃至灵魂的境界，菊花成为君子之花、文化之花。

图片来源：本书内文

写到苏东坡时，路也起的标题是《苏东坡的菜篮子》。她在文中以苏东坡的一首《春菜》说开去，指出在这首诗中，苏东坡一口气列出了12种菜蔬: 蔓菁、韭菜、蕨、荠菜、青蒿、芳辣、茵陈、甘菊、波棱、菘、葛、苦笋。除了从野外直接采摘，苏东坡还会对山野植物品种进行人工培植，或移栽或撒播到自家园子里，他自行开辟过一畦药圃，种植过人参、地黄、薏苡等，并且分别为它们写过诗……总之，“溪中乱石墙垣古, 山下寒蔬匕箸香”，这样一些来自荒山野岭的药食同源的野生草木青禾，进入了苏东坡的日常生活。路也说，这些充分体现了苏东坡饮食中的生态理念和养生之道。他注重饮食和养生，保持乐观心态，才得以在颠沛流离和霉运之中活到了六十四周岁。

为当代诗歌的创作提供了借鉴

郝建国表示，路也在创作这部作品的时候付出了很多心血，进行了大量的阅读，查找了各种资料。《蔚然笔记》这部作品既有学术性，又有知识性、趣味性，而且写得非常严谨。比如她写《诗经》和《楚辞》中涉及的植物，就要把所有相关的作品都读完，然后才能阐发观点。海量的阅读、深入的剖析、诗样的语言，展示了路也作为诗人、散文家、学者的多姿风采。

图片来源：本书内文

第六届鲁迅文学奖得主、著名诗人大解说：“这本书以植物作为媒介，对整个中国诗歌史脉络做了一次文学上的梳理，从春秋战国写到魏晋南北朝、唐、宋，直到清代。虽然路也像学者一样在介绍各种植物，但是她写起来非常有趣。每翻过一些页码，我都忍不住要发笑。比如书中写欧阳修的时候，提到欧阳修留下了《牡丹谱》《荔枝谱》《茶录》等专著，放在今天评职称，差不多可以评一个高级园艺师。比如写到苏东坡的时候，所有的植物在苏东坡眼里全是菜，可见苏东坡真是一位美食家。”

图片来源：本书内文

大解还认为，《蔚然笔记》一书为当代诗歌的创作提供了借鉴。古人写了那么多的植物，是由于他们一直生活在自然之中，所以说古人写诗，那种味道是来自于自然的。而当下一些诗人已经深度地陷入自我，似乎我们已经从自然中剥离出来了。为什么不把视野放开，让自己回到自然当中，与山水融为一体？

图片来源：本书内文

《蔚然笔记》一书提示我们，不管植物也好、动物也好，在生命权利上它们和人类平等，每一个微小的生物都应该有它自己的生命尊严。本书带领读者从诗词角度了解、看待植物，帮助大家加深对文学作品的认识，对当代读者阅读经典诗歌，对当代作家及诗人的创作，均有着启发和指导意义。

■文/河北青年报记者贾立芳

来源|河北出版传媒微信公众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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